琴师看我不会,他在给我讲每根弦的音律,我完全没有心思,手下乱弹一通。
院子中央的香云衣袖舞动,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,牵着一缕缕的沉香。如花间飞舞的蝴蝶,又如荷叶尖的圆露,使得周围人如饮佳酿,醉的无法自抑,我却无心欣赏。
舞毕,老太太又唤我上去。把脉问我八字如何,闻后又道:“阳盛却裹阴,阴行体内阙阳气。哈哈,好啊,你与我们相融又与我们不同,甚好!”
“老太君,可以开始了吗?再迟就错过香云的吉时了~”香云一边埋怨一边摇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。
我不知这吉时是什么,他叫我夫君,难道要我和她结婚吗?我还是个小孩子,怎么懂得这些。没等我想完,乐器声立时停住,四周静的出奇,大锅已被抬走,腾出一片空地来,几个仆人拿着供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和祖宗神幔走上前来。
院子东南西北角的火光也亮了起来,现在我才注意到,那火光是青蓝色的,显得格外瘆人,这些人的打扮也像是古代装束。奏乐一停,我的头脑愈加清晰了,我越来越确定自己是进了“鬼窝”了!
一个头戴通宝圆顶帽,留着八字胡,满面白粉印大腮红的小鬼,笑眯眯的走上前来道:“立祖祠,挂神幔,请老太君上座,开仪!”
香云牵着我跪在供桌前面,准备接受婚仪。突然,有人大声喊道:“请老太君安!”
大家的目光都朝那声音处望去,一团熊熊燃烧的黄色火焰映照出了那人的脸,是青阳先生!
见到青和尚,我激动的哭了起来,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跑出来,“青和尚!青和尚!你终于来找我了~”我呜咽着嗓子。青和尚拿着火把缓步走来,从香云手里牵过我。摸着我的头说:“臭小子!哭什么!叫你别乱跑!说了这里很危险,果然,这驭龙山还真是名不虚传啊!”
老太太看到青阳先生的到来,再看看那刺眼的火光,不由得皱了皱眉,眼睛微闭着说道:“我与阁下无冤无仇,何必来打搅我的好事儿,这孩子阴阳逆行,对我们香云来说也是桩喜事不是!”
青和尚微微笑道:“对你们来说确是好事,但对我来说不是,再者,咳咳,我是这孩子的父亲,儿子结婚没父亲坐镇怎行!”
我不可思议的看向这青和尚,这会儿了都不正经。老太太叫人在供桌前舔了一把椅子,与她平行,继而说道:“请上座!”
青阳先生走到供桌前面,伸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,老太太立刻面容痛苦不堪,青和尚哈哈大笑两声道:“这门喜事,我不同意!”
此话一出,四下小鬼皆蠢蠢欲动,香云依偎在老太太身边,边哭边撒娇道:“老太君,我不能没有相公,您向来疼我,帮帮香云嘛”
青和尚伸手看了看又道:“刚才已经请了老太君安,不知老太君想安否?”
老太太气愤道:“都退下,让他们走!”一边又转身去安慰香云。青和尚让我去拿背篓,我才想起当时被邀请入宴,背篓早被扔到土墙角落里。
我转身去拿背篓,发现那老太太一改以前的慈祥面容,而是恶狠狠的盯着我,再看其他人,皆凶神恶煞。青和尚耸立在院子中央犹如仙人降世,好不威风。
恰巧这时一阵狂风吹过,青和尚的假发瞬间随风飘舞而去。在火光的照映下,青和尚的头犹如一颗油光程亮的灯泡。见此一幕,所有的恶煞面容都忍不住发出“嗤嗤”的笑声,香云也忘却了一时的伤心,发出银铃般的轻笑。
青和尚羞得面红耳赤,瞪大了眼说到:“在磨蹭什么,快跟我走!”
我止住笑,快步跟了上去。刚走出小院,离了土墙二三十米,土墙内的火光消失在我的视野里。笑声、乐声也都消失不见。我嘿嘿笑了两声,说道:“青和尚你真厉害!”
青和尚叫我别说话,我不知他为什么还是面色凝重,明明刚才威风八面,现在出了小院,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。我告诉青和尚我是向西走的,现在只要向东走就好了。
青和尚说道: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,别忘了这驭龙山顶是他们的领地,轻易放我们走,面子上也挂不住,我们先走走看。”
我紧紧跟着青和尚的步伐,顺便抬头望了望天空,此时夜空中已经升起了一轮圆月,只是没有任何星辰。这驭龙山土石相融,水露在泥土间流走受阻,周围起了大雾,灰蒙蒙一片,可见度不到十米。
我们来来回回走了十多分钟,又回到了那个破烂小院。
但这次,只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土墙矗立,破烂小院空无一物,刚才热闹非凡的景象荡然无存。难道,我们碰上了鬼打墙!我倒吸一口寒气,双手合十,跪倒在地,哀求道:“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,神通广大的山神爷,求求你们,求求你们,保佑我们快点走出去吧!”
没想到青和尚也跪倒在地,哀求道:“嘿嘿,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,神通广大的山神爷,求求你们,求求你们,保佑我们快点走出去吧!嘿嘿。”
我暗骂他学我,又转身问他怎么办,我们该不会回不去了吧?
他咧嘴笑了笑:“你还懂的挺多,还知道这是鬼打墙,嘿嘿,最凶险的,我们都已经过来了,这点玩意儿虽然麻烦,但还不至于求神仙吧,嘿嘿!”
说罢,他熄灭了火把,拉着我直直往前走,走了一段路程,他又转了一个九十度直角弯,又直直的往前走。不一会儿,我感到脚下一沉,像是走到了低地。感觉这里草很厚,踩下去,脚下软绵绵的,虽然四周漆黑一片,但我确信,这里就是我抓蝈蝈摔下来的沟洼地。
青和尚叫我别发出声来,安安静静的在沟洼草地里趴了一会儿。青和尚伸出手来,在手掌上乱画着什么,嘴里喃喃道:“天阴阴地阴阴,处公老祖法神咒,助吾至吾阴,吾阴仙公听吾令,即时为吾调神令,速去四方五路送阴灵,急急如叭啦噜。”
只见他手掌有黄光一闪即逝,好像一叶符咒。然后他拉着我,爬出沟洼,又向右转角九十度,一路向山下走去。在这期间,他似乎又拉着我转了几个弯,我虽然不知在往何处走,但能感觉自己在走下坡路,是下山的感觉。
又行路半个时辰,青和尚长出一口气:“终于把你带出来了,这根据北斗七星的排列样式演化而来的禹步九星法还挺好用,嘿嘿!”
他重新将火把点燃,山路一下子清晰了起来。脱离了山顶,大雾也散去了,山脚下的山神庙隐约可见其檐头轮廓。
“谢天谢地,感谢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显灵,保佑我们走了出来!”我抱拳跪谢道。
“嘿嘿,你这小子,真不识好歹,明明是我带你出来的,倒感谢起人家来了!走吧,我们要下山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