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连十余天,从早晨到晚间,格得几乎都在新生的麦田上巡游,心思差不多全扑在出芽麦苗的照看上了。
期间除了收获若干照料麦苗的知识外,更是斩获除草钩改进事项。
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不少领民纷纷大着胆子建言献策,其中不乏天马行空,脑洞爆炸的,格得估算了一下成本、收益和几百年技术差距后,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。
钱还是要给的,在一连洒出28个但尼尔之后,靠着一名其貌不扬的农夫,十分胆怯献上的改进除草钩,终于一步到位解决了他的烦恼。
此人的改进除草钩简单而实用,只是在小小镰刀弯头上加装一个小树杈而已,效果却惊人的好。通过多方验证和测算,采用改进除草钩后,误伤麦苗的情形可以减少6成以上。
就这样简单?!彼得当时懊恼地说,觉得十分不可思议。
格得哈哈一笑,当场就把奖励金给了这名羞涩的农夫。“看见没,我格得治下藏龙卧虎,人才辈出啊。”他不无自豪对现场众人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。
因此,当十户联保官,踏实可靠的伍德,前来报告说新式砖窑已经烧出第一窑砖,请领主大人过去见证开炉,他的心登时再一次热乎了起来,瞬间回忆起自己居中调停,并谢尔比和加斯科建立赌约之事。
等格得来到砖窑地点时,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伙爱凑热闹的领民了。他们里三层外三层,把不大的新式砖窑围一圈又一圈,指指点点,交头接耳。他越过他们的肩头,见到了一级级收窄,多层蛋糕似的窑炉上部。
就这点看,谢尔比的新式砖窑确实不同于加斯科的直筒砖窑。
穿越者不由得回忆起看过的一个消防视频:半拉工业铁桶烧的火,被截面积更小的透明管子罩住时,火焰高度蹿升的现象。“谢尔比的设计有几分科学道理在。”他心想,观察新式砖窑下半部分时,被这伙领民挡住。
伍德恍然大悟,然后急急解释说,领民们抓紧做完手上的事情后才过来看新鲜的,并没有偷懒,并请领主勿施以罚款。他一口气说完后,脸色微微发红。
格得知道他是一个内敛的人,因此微笑听他解释。作为一名极具品味的领导,他最喜欢夸奖下属,尤其是不要钱的那种夸奖。
至于有事没事榨取领民钱财,对穿越者来说,太没有腔调了,他不屑为之。
或许是两人谈话声了传进领民耳朵里,他们像鸭子四散。由此,格得见到了新式砖窑的模样——也就是多层蛋糕plus版——意料之外情理之中——以及立于火门前方谢尔比和加斯科。
这谢尔比蓬头垢面,不修边幅,活像个叫花子,眼神倒是沉静清明,能看出一丝激动和自信;反观加斯科,衣衫齐整,面容显露镇定,一幅谋事在我的模样,只是眼珠偶尔游移,反而显得没那么笃定。
对了,是信念的差别,两人好比传教士和普通教士,前者信念更强——不知怎的,格得心中产生如此感觉,或许应该请威拉德修士过来?
“开炉验货。”穿越者定下心神后,吩咐道。
厚重的铁质炉门被打开了,从里面涌出一股夹杂些许尘埃的热烘烘气流。尘埃落定,赤红色砖块显露出来,交错层叠,工工整整,好似蜜蜂搭建的蜂房,看上去既精巧又壮观。
“哇!”有人发出惊叹。
“这一窑总共多少块砖?”格得问。
谢尔比本来略有自得,看到伟岸的人的目光后,马上收敛了:“回老爷,一共1024块砖。”
格得点点头,把目光移向加斯科。“我数过1024块,大人。”后者说。
“嗯,去吧。”
谢尔比和加斯科对视一眼,各自弯腰探进去半个身子,朝外捞出烧制好的砖块。“乡亲们,来搭把手。”伍德身先士卒,指挥在场人等梯次把砖块摞到稍远处,领主站立位置附近的平地上。
初见成色时,格得估计砖块质量不差,听到碰撞的清脆金属声时,他心下更加放心了,感觉这批砖质量应该还行。
当然,实事求是地说,穿越者是个外行,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见过几次造房子而已。想必砖头有一整套的检验流程,就这需要三代烧砖匠加斯科来操办了。
格得站在摞好的红砖前,加斯科和谢尔比站在对面,伍德等人围成外环一圈。这情形仿佛自己是德鲁伊特大祭司,正同一干祭司和教徒举行古老祭拜仪式似的。
加斯科十分认真地一手拿起一块圣物似的砖头,正反敲击。这个动作他显然重复了无数次,自有一种韵味在其中。
被勾起好奇心的格得询问能否讲解其中关窍。
“当然可以,大人,以您智慧的眼光,自然能够察觉这称不上秘密的秘密。”加斯科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,马上回答说。
马屁让格得很受用:“呵,加斯科改做学士了,讲话文绉绉的。”
“检验红砖质量最简单的方法:拿两块砖对碰,声音清脆,像金属碰撞,则说明砖块烧的到位烧的好烧的结实。”加斯科说,扔掉手头两块砖后,又抄起两块碰了碰,“乒乒乒,清脆悦耳。合格。相反,这块砖没烧透,半黑不红,看颜色就知道。听声音,低沉、浑浊,像嗓子哑的人说话的感觉。”
加斯科又抽出砖头堆另一块砖在手里掂了掂:“称重量也是一种方法。没烧透的砖太重,烧透的不轻不重,刚刚好。大人,给。”
格得试了试,觉得确如其所言。
“这块砖看上去很好,但是烧透了,太轻。”加斯科信手抽出一块砖,就好像他长了一对透视眼似的,一拿一个准。
围观群众里面有人怀疑:“看上去根本一模一样嘛。”一旁的加斯科扬起下巴,似乎不屑于回答此人的问题。
谢尔比从烧砖匠手里接过砖头掂重量。“大人,还真是!”他试验过后,面露惊奇,然后敬佩地看向加斯科。
加斯科拿回砖,傲娇地扔到一边。有观众将之捡起。
“好本事。”格得不吝他的表扬。
加斯科越发来劲了,扫了几眼砖堆后,拔出上层某块,单手捏住,另一只手拿铁刀一斩,半块砖应声而落,露出较浅的玫瑰色的内里,看上去好似切开的杏花楼豆沙月饼。“没烧透,不结实,容易吸水。”他说,把半块砖丢进不合格的那堆。
“在看这块,粗糙,凹凸不平,容易被压碎,不合格。
“裂纹太厉害,孔洞过多,手上使力就能捏碎,像这样。
“一敲就碎,碎成小块,不行的。”三代专业烧砖匠一连找出三块不合格的砖。语气平实却极具威严,使得谢尔比不得不肃容以对。
格得眼见地上不合格的砖块越积越多,不失时机地提点他道:“好好向加斯科学习,烧砖并非你想象中那样简单。”